顏嬤嬤神情一繃：“人呢！”

杜揚嵐指了指開著的窗戶……

顏嬤嬤三兩步走到窗戶邊，探頭往外看，出了夜色，空空蕩蕩。

杜揚嵐這邊也徹底清醒了，坐直了身體，說道：“嬤嬤，我剛才不是做夢，那個人就是雲軒！他的眼睛……”

“他不是瞎子。”顏嬤嬤說。

“你知道？！”

顏嬤嬤揉了揉眉心，坐到杜揚嵐身邊，幫她拉了拉被子：“他不僅不是瞎子，武功還很高強。”

杜揚嵐瞠目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，先是他爹不清不白地進入天牢獄，之後又是顏嬤嬤告訴她在自己的身世……現在，又來了一個神出鬼沒的季雲軒。

“嬤嬤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顏嬤嬤嘆氣：“說來說長……”

“那就慢慢說，我有時間聽。”杜揚嵐直直望著顏嬤嬤。

顏嬤嬤道：“我早就跟你說過，季雲軒身份不簡單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杜揚嵐說，“我一直記得你的話呢……可是，嬤嬤，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是瞎子的？這裏是皇宮，他竟然能來無影去無蹤，這就跟看話本小說一樣……他到底是誰？”

顏嬤嬤看著杜揚嵐，表情很是覆雜，一時間沒有說話。

杜揚嵐歪著頭，望著顏嬤嬤，眼中全是好奇與急切：“嬤嬤？”

顏嬤嬤頓了頓，張口說：“你不生氣？”

“生氣？”杜揚嵐眨眨眼，“生什麽氣？”

“季雲軒他騙了你。”顏嬤嬤說，“他其實不是瞎子，他武功高強，身世成謎……”

“我知道他身世成謎……”杜揚嵐說，“不過，讓我好奇的是，他為什麽要裝作瞎子。”

“重點不是這個吧？”顏嬤嬤扶額，道，“揚嵐，你就不生氣嗎？”

杜揚嵐聳聳肩，說：“我開始是有些不爽……可是，冷靜下來一想，我也有很多事情瞞著他啊。”

顏嬤嬤一下子被噎住了。

杜揚嵐說：“再說了，從一開始，我就知道季雲軒有事情瞞著我……我從一開始就有了心理準備了。”

所以，今晚見到季雲軒的時候，她詫異吃驚，現在已經冷靜鎮定下來，還能條理清晰分析自己的情緒。

杜揚嵐繼續說：“再說了，雲軒從認識我一來，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，甚至，還幾次，他還幫了我。”這麽一想，杜揚嵐更不會去跟季雲軒慪氣了。

“嬤嬤，你還沒跟我說呢。”杜揚嵐望著顏嬤嬤，“你什麽時候知道他是裝瞎的？”

“你們成親的第二天。”顏嬤嬤按了按眉心，說道，“那天，他半夜出去了，回來的時候，我直接動手試探他了。”

“嬤嬤，你怎麽不告訴我？”杜揚嵐問。

“我跟他說好，給他一個月時間，讓他離開你。”顏嬤嬤直接道。

杜揚嵐眨眨眼，似乎想說什麽，但是又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……最後囁嚅了一下，問：“他是怎麽回答的？”

顏嬤嬤眉梢一挑，輕輕皺眉，意味深長打量杜揚嵐：“他答應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杜揚嵐說。

“哦？”顏嬤嬤湊近她，“揚嵐，你看起來有些失望。”

“有嗎？”

“你就差把我很郁悶很失望幾個字寫在臉上了。”

杜揚嵐吐了吐舌頭。

“你不想他離開你？”顏嬤嬤忽然問道，這問題一針見血，杜揚嵐被問得猝不及防，直接僵住了。

不想季雲軒離開自己？

杜揚嵐捫心自問，自己不想季雲軒離開自己嗎？

一石激起千層浪，有那麽一瞬間，她腦袋“翁”了一聲，不受控制的，腦中忽然閃過洞房那天的一幕，季雲軒穿著一身喜服站在她面前……仿佛有人一把攥住了她的心口，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口奔湧出來，爬滿身體四肢，讓人戰栗，卻不是因為驚悚恐懼，而是另外的一種感覺……

杜揚嵐呼吸不由加快，捂住了心口。

“揚嵐？”顏嬤嬤見狀，也不要追問了，關切道，“你怎麽了？你沒事吧？”

“我，我好像有點不對勁兒。”杜揚嵐說。

“哪裏不舒服？”

杜揚嵐眨眨眼，狠狠捂著自己的胸口：“嬤嬤，我……我有時候想得季雲軒的時候……會臉紅，心跳加快，身體發酥……”

顏嬤嬤表情僵住，幾乎用一種驚悚的目光看著杜揚嵐。

“我……”杜揚嵐捂著自己滾燙的臉，“嬤嬤……我……我應該是喜歡上季雲軒了吧？”

那是應該嗎？！那是已經喜歡上了！

“……”

顏嬤嬤張了張嘴，似乎想說些什麽打破尷尬死寂，但是又什麽都說不出來，若是形容一下顏嬤嬤此時的心情，估計就是老母親的那種，我家好好的大白菜被一只豬拱了的感覺……

“……”

“揚嵐，你跟他……”顏嬤嬤回過神來，“我不同意。”

“哦。”杜揚嵐說。

顏嬤嬤瞪大眼：“又是哦？！”

杜揚嵐輕輕咳嗽了一聲：“現在不是談論兒女私情的時候，我跟季雲軒的事情……以後有時間再說吧……”

顏嬤嬤差點喊出來，猛地意識到現在的時間地點，壓低了聲音，恨鐵不成鋼：“揚嵐！你還真打算跟他在一起？！”

杜揚嵐認認真真點點頭，說：“等我救出我爹之後，要是季雲軒也沒有其他心上人，我就勇敢他表白……”

“你還倒追他？”

“有什麽不可以嗎？”杜揚嵐問。

“你！”顏嬤嬤扶額，“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！”

“我有機會可以問。”杜揚嵐說。

“你……”顏嬤嬤聞言，看杜揚嵐的眼神，簡直能用“慘不忍睹”來形容。

“揚嵐，你是冷靜縝密，你的城府內斂呢？”顏嬤嬤說著，伸手戳杜揚嵐的腦袋，那表情語氣神態，跟徐遠達夫子教訓笨學生一模一樣。

“你竟然這麽輕易就讓季雲軒這只豬拱了？！”

“那……那我要讓他怎麽拱？”杜揚嵐說道，“現在是我喜歡他，我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，喜歡的東西就去努力得到，喜歡的人就是勇敢追求……嬤嬤，這不是你教我的嗎？”

“我什麽時候教過你這個！”

“那就是徐夫子這麽教我的，我覺得這個很好。”

“你……”顏嬤嬤從戳杜揚嵐的腦袋，改為揉自己的鬢角，“揚嵐，你把人想的都太好了。”

“我相信我的直覺，特別是對季雲軒……”杜揚嵐神色平靜，面帶微笑，她看進顏嬤嬤的眼中，“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。”

顏嬤嬤深吸一口氣，雖然沒說話，但是表情寫滿了“我不同意這樁婚事”。

“哦，對了嬤嬤！”杜揚嵐跟顏嬤嬤說了這麽久的女兒私情，猛地想起正事來了。

“剛才，季雲軒跟我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！”

“什麽話？”

“他說，讓我盡快離開皇宮，不要插手我的爹的事情，不然我會連累我爹……”杜揚嵐說著，直直看著顏嬤嬤，“他跟我說的話，跟你之前跟我說的，幾乎一模一樣。”

顏嬤嬤聞言，皺緊了眉頭。

“季雲軒為什麽要這麽說？”杜揚嵐道，“他究竟什麽來頭，都知道些什麽？還有……他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來到宮裏的。”

要知道，宮裏可不是相府，除了侍衛層層把守，還有迷宮一樣的各種宮殿，如果對皇宮不熟悉，不可能這麽精準找到杜揚嵐所在的清泉宮。

季雲軒竟然能這般悄無聲息得來到，又這麽順利逃走，一點動靜都沒有……

杜揚嵐不由清泉吞咽了一下：“嬤嬤，你說，季雲軒是不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？”

顏嬤嬤知道了杜揚嵐的真實身份，才那麽勸她的，季雲軒跟杜揚嵐說的話與顏嬤嬤幾乎一樣，所以，以此類推，季雲軒是不是也知道顏嬤嬤知道的……

或者說，他另外知道其他顏嬤嬤也不知道。

杜揚嵐揉了揉眉心：“嬤嬤，我覺得事情越來越詭異了……皇上，瑞王，我爹，還有封靈，雲軒，我，你……我們都被卷了進來……就像是有一雙手看不見的手，在後面推波助瀾……”

而杜揚嵐當局者，一時間看不透眼前的情況。

“等一等！”顏嬤嬤聽著杜揚嵐的話，忽的一頓，“你剛才說什麽？”

“我說，我們都被卷了進來……”

“最後那句！”

“像是有一雙手在推波助瀾……”

“是啊，一雙看不見的手……”顏嬤嬤猛地站起身來：“揚嵐，我的想辦法離開皇宮一趟。”

杜揚嵐連忙問：“去做什麽？”

“去找一個人。”顏嬤嬤說。

杜揚嵐道：“那見瑞王的事情……”

“你放心，等安排好了這件事，我才離開。”顏嬤嬤說著，按了按杜揚嵐的肩膀，“現在，出宮有兩條路擺在我們面前，第一，我自己偷偷離開，不過，這樣的話，你就要幫我打掩護，第二，給我找個光明正大理由，讓我離開宮裏……”

杜揚嵐想了想，說：“第二個吧，我去跟黃大人說一下。”

黃大人就是那個姓黃的鶴唳衛，把杜揚嵐安置在清泉宮的人，原名黃光林。

杜揚嵐說：“嬤嬤，我想辦法說通他，讓他送你出去。”

“好。”顏嬤嬤點頭。

其實說服黃光林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，杜揚嵐跟他相處這幾次，發現一件事，黃光林對皇上馬首是瞻。

黃大人對她的態度，完完全全是受皇上影響的。若是皇上重視她，黃光林自然也就跟著對杜揚嵐恭恭敬敬，若是皇上對她冷淡，黃光林也就對杜揚嵐無視。

巧的是，下棋之後，皇上對杜揚嵐挺重視。

於是杜揚嵐找了個理由，很輕松地將顏嬤嬤送出宮去了。

這邊，顏嬤嬤出宮了，這邊杜揚嵐迎來了一位客人。

“正則？”杜揚嵐看著站在清泉宮門口的蕭正則，有些詫異吃驚。

“揚嵐。”蕭正則見到杜揚嵐，本能地要朝著她跑過去，結果剛一邁步，動作忽然僵住了，扯到了膝蓋的傷。

杜揚嵐見狀，疾走幾部來到蕭正則面前。

蕭正則抓著後腦勺，笑了笑，說道：“他們說你去送顏嬤嬤出宮了。”

“我剛回來。”杜揚嵐上下看他，“傷怎麽了？”

“已經上藥了，沒事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杜揚嵐又問，“你來宮裏做什麽？”

“來給父皇請安，順便看看你。”

杜揚嵐道：“我好得很，你好好在府裏養傷，不用擔心我。”

“我在府裏，靜不下心來。”蕭正則說，“想到你在宮裏，我總不放心。”

“有什麽不放心的。”杜揚嵐笑了笑。

蕭正則抓了抓後腦勺：“你在宮裏住的還習慣嗎？”

“還好。”杜揚嵐說著，看看蕭正則的膝蓋，“你真的不用擔心我，好好照顧你自己。”

蕭正則揉了揉膝蓋：“揚嵐，我們被站著了，去你屋裏歇歇吧。”

杜揚嵐聞言，稍稍一頓。

其實，她不是不歡迎蕭正則，只是不想蕭正則卷入這件事裏來。

“揚嵐？”

“好吧。”杜揚嵐道，“進去喝杯茶吧。”

“嗯嗯！”蕭正則歡歡喜喜點點頭，孩子氣地跟著杜揚嵐走進了清泉宮。

這邊，清泉宮茶香裊裊，那邊顏嬤嬤找去了蔣伯伯的住處，同樣的也是茶香裊裊。

但是，迎接顏嬤嬤的人並不是蔣伯伯，而是姚夑。

顏嬤嬤臉色難看：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“等你啊。”姚夑說。

“老蔣呢？”顏嬤嬤臉色越發難看，“還有南轍！”

姚夑沒有回答，沏好茶，朝著顏嬤嬤遞過去：“你最近肝火旺盛，坐下來喝一杯？”

“回答我！”顏嬤嬤走到他面前，目光沈沈，殺氣淋淋，似乎隨時都準備要了姚夑的命。

“哎……”姚夑長長嘆口氣，“你先不要著急，老蔣現在應該是安全的。”

“應該？什麽叫應該！？”顏嬤嬤眉心皺得更緊了：“他到底在哪裏？！”

“去做他想做的事了……”姚夑說著，輕輕聳了聳肩，手中依舊舉著茶盞。

“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？”顏嬤嬤死死盯著姚夑，聲音冷厲，“你是不是又利用老蔣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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